妹紅剛醒來,就不曉得是為什麼。

  明明慧音提醒她,該把事情都好好記清楚才行。

  這時醒來是最近的習慣,但也很可能是因為昨晚的事,才給身上的傷痛醒的。奇怪的一晚。不認識的傢伙一個接一個的來,不少是妖怪,吸血鬼和幽靈什麼的。人類也有,背後的指使者就是輝夜,就是從巫女口中知道的。雖然是沒看過的巫女,想來應該也還是博麗神社那邊的吧,還沒聽說過幻想鄉有其他神社,放出來的彈幕也挺相似,只是火力似乎又更強了些。

  最近的人類也實在變強太多了。博麗巫女還可以理解,重點是其他人。還在修練魔法的傢伙、跟在吸血鬼旁邊的女僕、還有跟慧音很像,一半算是人類的劍士,明明看上去都還很年輕,實力卻令人難以想像。雖然說昨天總是兩人一組,但要是一對一,也不一定能取得上風,難怪她們會打敗輝夜和那個醫生。只看外表,幾乎無不會認為她們也是人類,總想在她們身上找一些是妖怪的證據,兔耳或貓耳甚麼的。

  跟以前的人類完全不同啊,妹紅想著。

  曾有那麼一段日子,這種實力的人類幾乎是見不到的。那時離吞藥也有些時間了,妹紅也還沒否定自己也算個人,只是稍微不老不死而已。掙扎的方式就是攻擊妖怪,因為沒什麼人類抵抗的了她們,要是這麼做,多少能證明自己是站在哪一陣線的。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接納她,至少只是要求她來保護他們,做為利用的心態也好。

  可是時間過得很快。櫻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漫無目的的日子繼續過下去,白天、黑夜和櫻花變成妹紅少數還認得的事情。它們看起來似乎盛開的越來越火紅,就像自己常點起來的那樣。以前父親還在,什麼都還在的時候,賞櫻是每年的固定行程。除了賞櫻,還有好多每一年都要做的事情,好多每一天都要做的事情。

  然後很多事情過去,數不完的每一天。妹紅想起以前的事情,總是一個畫面,她和父親,還有後來被她……總之,有好多好多的人。事情總是規劃的清清楚楚,畫面上也常常是和固定的人,有點煩,但沒有太多好閒的。在事情過去之後,他們都消失了,剩妹紅一個,沒有什麼應該要做的事情,寬廣無限的迴廊死路。

  很多時候,妹紅只想燒掉所有能看到的東西。她尤其想要燒掉她自己,可是隔天都會發現,自己不過是躺在一片荒原中醒來,四周全是燒焦的痕跡。禁忌的意義多麼簡單,就是有些事情不可能,無論何時何地。

  也許時間過不完就不再記得,燒盡一切就也無處可留。

  一千兩百不過只是個數字,冷冷的,誰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當然也沒有像昨天那麼奇怪,那麼印象深刻的一晚。

 

 

  妹紅正想著該怎麼記下昨天。

  是慧音要她把每一天給記下來的。

  昨天就是大鬧一場,很特別,可不是天天都有。但按照平常的記法,昨天本來只是慧音變成白澤的日子。

  每三十個白天夜晚,等到月亮圓了時候的一次。慧音和妹紅說,這樣就叫做一個月,偶爾慢些天。妹紅是曉得這叫一個月,好久好久以前知道,只是很久不需要罷了。慧音教她,這是在計算時間,如果有比較久的事情,像是竹子的生長,用月來計算就比較方便。

  以前又不像現在,還要管竹子。剛認識慧音的時候,妹紅曾經抱怨過類似的話,但是被慧音糾正了。慧音要她重新學習時間觀念,早睡早起,想好每一天該做些什麼。慧音說,既然妳連幾月幾號都不曉得,那就用發生過甚麼事情來記住每一天。

  慧音說,這裡是幻想鄉,接納一切,妳不可以在這裡寂寞。

  事實上妹紅有聽,但不一定懂。一開始她把和輝夜廝殺的日子記下來,可是過沒多久,輝夜又來找她,她又跑去找輝夜,有時又發現只是兔子在搞鬼……這樣一弄反而變得凌亂而毫無規律,搞得自己根本也記不下來,哪天看起來都像是和輝夜廝殺的日子。不像慧音變成白澤的事,總是就剛好在一個月,容易想。

  昨天是那個日子,只是就論昨天,又很不同了。

  在妹紅還沒決定怎麼記之前,慧音就來了。

  慧音說今天博麗神社那邊要開宴會,為了慶祝異變解決,所以來通知妹紅。其實平常沒有什麼新聞,慧音也還是會來,雖然她會因為寺子屋還有課,不會逗留太久,但起碼也會來看看妹紅是不是已經起床了,如果妹紅還賴著,最嚴重慧音就會使用頭槌。

  妹紅也差不多習慣了這樣的慧音,雖然她還是難以理解,為什麼她是這樣。

  可是妹紅不能理解的事情還多著。一開始她以為,也許生活穩定,不是像她以前漫無目標地到處流浪,人總是會變得穩定規律,就像妹紅的現在和很久以前。因此她最近才會聽慧音的,努力重新學習著。

  但是,她也聽說了永遠亭的事情,那裡只有醫生和最近來的兔子作息如此,明明也是出身貴族的輝夜,倒是常常半夜了也沒入眠,白天則在呼呼大睡。把那種禁忌的藥開發出來的,不正是那些傢伙嗎?永生的動機多到不必想了,可是輝夜到底是哪一個?明明輝夜比自己又年長的多,開玩笑似的變成這樣,難道不曾厭煩過?

  想再多妹紅也不明白,而且關於永遠亭的事情,是偶爾從醫生的抱怨上知道的。醫生偶爾會拜託她一些事情,像是把病人從迷途竹林中帶去永遠亭之類,幫過忙之後,也會叫兔子給她一點報酬。妹紅時常覺得,真正在管理永遠亭的就是那個醫生,雖然她不過是輝夜的手下。

  說也奇怪,妹紅一直覺得那個醫生在保護著輝夜,可是她曾告訴妹紅找輝夜的適合時機,以免妹紅來了卻撲空,等於是從不阻止兩人的爭鬥,而且在戰鬥時,也未曾插手幫助輝夜。如果是二打一,妹紅知道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雖然也不會死就是了。

  妹紅一直不能明白這些,也許永遠亭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比起來,兔子做的那些事情,也只能算是惡作劇等級了。

  通知完宴會的事情,慧音留下了早餐和中午便當就趕去寺子屋了。吃過早飯後的妹紅還沒有決定要怎麼記下昨天,倒想著晚間既然有宴會,就打算先去採些竹筍了。

 

 

  「原來妳就是這次異變的黑幕啊。」

  宴會上,大家遇到妹紅都這麼開玩笑。就算妹紅自認很少出門,在座還是不少妖怪是她看過的。昨晚曾經來過的就不提了,還有老是飛來飛去的烏鴉記者,賣鰻魚的老闆娘之類的。

  只是認得,她也不熟這些傢伙。

  輝夜和醫生也有來,還有那兩隻兔子。她們在宴會上特別避開妹紅在的地方。這也是妹紅想做的事情,幻想鄉一流高手都在的場合,她一點都不覺得是個戰鬥的好地點,就算她們可能都不插手,只把這當作酒宴的娛樂看待一樣。

  妹紅是和慧音一起來的,雖然慧音還有些事情還沒忙完,不過慧音說既然是她來通知妹紅的,就應該要和妹紅一起出現在宴會才行。即使是她看起來累壞了,連不太喜歡主動說話的妹紅,也勸她別這樣子,慧音還是堅持著。

  只是昨夜慧音也有參與的一戰,加上寺子屋諸事纏身的疲勞,慧音在喝過幾杯酒之後,很快就不省人事了。宴會熱絡起來之後,都是一團一團互相熟的在一起喝,像是那邊的妖精和小妖怪,或是博麗巫女旁的天狗記者跟隙間妖怪,還有一個沒看過,長兩隻角醉醺醺的小鬼頭。

  本來也是和慧音一起喝,這下成了一個人獨酌。其實對妹紅來講也沒有差,雖然也是一個人,可是氣氛上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以前的人總是懼怕她,和妖怪間也是互相攻擊,這邊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就算妹紅和在場的大多數不熟,但她們也不排斥。妖怪也好,人也好。

  只是這時有奇怪的人纏上了妹紅。

  ──是人沒錯,這是對方自己說的。

  「我本來也是人類。」

  妹紅看著眼前的這傢伙,認出她是昨夜被輝夜教唆來襲擊她的其中一位。昨天她還沒看清楚,畢竟是在戰鬥中,而且又是夜晚的竹林。現在燈火明亮的宴會把對方的樣貌照的挺詳細,有一頭金髮和白皙的皮膚,右手抱著一本厚重的大書,身旁兩個小人形不停的打轉。

  因為那本人殲細的體態和不自然律動的人形,「妳是魔法使?」妹紅問道。

  「是的。」對方回答。

  「昨天跟妳一起的搭檔呢?」

  「……」

  這沒有回答,反而是妹紅自己很快在宴會上尋視一下,就看到那個也是金髮的黑白就在博麗巫女那邊,一旁天狗那些妖怪看起來則像是被小小的擺平了一樣躺著趴著。

  妹紅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搞錯了,原本還以為眼前的魔法使那個黑白是一夥的,看現在魔法使不甘願的表情,也許只是在使用魔法這方面上比較相似罷了。

  也許是這個原因吧,過了好一會兒,魔法使才開始說話。

  雖然一說就是難以想像的。

  「蓬萊之藥,真的沒了嗎?」

  妹紅差點把喝到的酒全吐了出來,旋即冷靜。

  這麼久以來,她聽說過好多再問不老不死下落的,只是她沒想到在幻想鄉,在今天這個場合又再次遇上。

  但又有什麼差別呢,昨天的回答就說了。

  「那個東西,老早以前就全用掉了。」

  回答完的妹紅卻又感到奇怪,有個疑點:「為什麼是妳在問?」

  就算對方說自己曾經是人,但是明明靠著修煉,她也已經獲得和妖怪一般長壽的身體才對,不然就不算是魔法使。以這點來看,要對蓬萊之藥產生慾望的,應該是那幾個人類──黑白、女僕之類才對。

  但問了對方一點回答也沒有。真是奇怪的魔法使,比想像中要來的更陰沉。

  妳不講就我講。妹紅一邊喝著酒,自己把疑點說了出來,還補了句:「而且蓬萊之藥對妖怪無用,這點妳不是最清楚的嗎?」

  似乎有了動靜。

  「妳看那邊。」

  魔法使手指向的地方,是吸血鬼的那夥人,聽說她們住在一棟很巨大的洋房裡,以幻想鄉而言是相當罕見的龐大集團,光是來赴宴的就有好幾位,雖然妹紅也只認得昨天來的吸血鬼和女僕兩個。

  「注意那個穿紫色長袍的。」魔法使說。

  妹紅一邊照著魔法使說的,盯著那位紫衣女看,一邊聽著魔法使像是喃喃自語的說著。她是吸血鬼的朋友,叫帕邱莉,也是個魔法使。即使是在幻想鄉內,魔法知識能和她互相批敵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數。可是有時候,她連魔法都無法詠唱得完就不停的咳嗽,即使她才一百多歲。

  這就是魔法使,我們只是拿到更高一階的力量而已。但是這個力量離絕對還遠遠追不上。諷刺的是,為了追求更高的程度,我們還得做各種對身體有巨大負擔和後遺症的實驗,帕邱莉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如現在這樣的不健康。即使吸血鬼已經幫了她不少忙,這種病狀也是無法根治的。

  所以,「絕對的力量是必要的。沒什麼比永生更適合追求無盡的魔法境界。」

  這是魔法使的總結。

  那位叫帕邱莉的確實如眼前這位魔法使所說,妹紅盯著她的這段期間,帕邱莉就不間斷的小咳嗽和喘息著,確實是一附病厭厭的模樣。

  而也確實如魔法使所說的。雖然還是會痛會受傷,但是吃了一次,就長不成大人,吃了兩次,就會忘卻病苦,第三次……

  妹紅雖然稍稍理解了,但還是覺得問她一點用也沒有,她不過是在自己都不情願的意外之下才變成這樣的人。加上又喝了不少酒,於是回答的也漫不經心。「……原來魔法是這樣的存在啊,這麼看來,也許那位人類黑白才是更該吃的,因為她連一般魔法使更進階的身體力量都沒有才對啊……」

 

 

  妹紅也想不起來是怎麼讓魔法使離開的。也許她根本沒有回答,如果有回答的話,也一定只是含糊其辭。妹紅只記得,是對方最後緊繃著一張臉離開的,像是什麼心事被猜中了一樣,可是她好像本來就是表情一直緊繃著。

  她唯一猜測的是,這魔法使比她想像中的年輕,起碼看起來,比她指著說嘴的帕邱莉是資淺一點,說不定不會和那個人類黑白差很多。要是真的話,其實也比妹紅還要更少活了千年才對。只是她是魔法使,她是蓬萊人。

  不死禁忌的人有三位,這樣算起,妹紅不過是最小的那個。

  永生的話題她已經聽過太多了。比起這個,妹紅更想知道輝夜和醫生是怎麼想的。找她們問這件事情的一定更多,她們不僅活得比妹紅久多了,也是蓬萊之藥的真正創造者。

  她們好像也不會覺得煩。妹紅從未在任何事上在看到她們會露出這種表情。

  宴會結束後過了好久慧音才醒,這時妹紅都已經將她帶回到慧音的家中了。妹紅本來就打算在宴會結束後到慧音這,她知道慧音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而怎麼說慧音都是因為妹紅才眈擱了進度,妹紅至少也得幫點小忙。起碼能稍微安撫一下因為不知道自己錯過多少,而慌亂不已的慧音。

  和平常幫慧音的時候一樣,妹紅負責批改簡單的學生作業和一些文件的整理。等到都結束了,也已經到了丑時,和昨天一樣。妹紅也回到竹林裡的住所。

  「被邀請去了宴會,和慧音忙到半夜的一天。」

  妹紅還沒有決定要怎麼記下昨天才好,也許這正是她該苦惱的事情,就像以前的很多事,魔法使的企圖那樣。藤原妹紅才一千兩百歲,多麼年輕,還在學習記錄日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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