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未回想起當初的學生會室也是這般寧靜。

  她還是二年級生的那個時候。

 

 

  學生會副會長,園田海未正趕著整理好剩下的資料,準備明天再向穗乃果與小鳥匯報重點,以便三人能更快的把事情處理完。

  那天的天色不好看,於是μ's的練習比平常要早一點結束,其他成員就此散會。吃飯的吃拉麵的吃麵包的,襲胸的當女僕的妮可妮可妮姬的都回家了。還在學校逗留的,幾乎就只有學生會室的海未一人。

  因為這是她自願的。海未一直本來就是固執著以身作則的性格。身為學生會副會長的海未要是沒有好好看過文件,真正的學生會長穗乃果當然就更不可能看過了。

  她翻閱起學生意見表。這項目尤其是各種雜務中最麻煩的一個,最近學校漸漸從廢校的風波中走了出來,大家的要求也開始增加不少。對學生會來講,怎麼回覆這些意見搞不好是最讓人感到頭痛的,畢竟不像是很多文件,照著變動不大的規格填好表就行了。

  儘管如此,海未還是仔細的一張一張看過,並閱後先注上可能的回答方案,明天在和穗乃果與小鳥一同討論。

  「我愛μ's!我愛音乃木坂!希望以後能看到更多μ'sLIVE!」

  啊,經常有這種意見呢。海未不禁這麼想著,而且不管讀幾遍都有難以言喻的感謝之情流出來。

  「可以在學園祭時找A-RISE和μ's來一場夢幻合演嗎?」

  跟A-RISE同台什麼的有點害羞啊……

  「希望能夠進神奇寶貝麵包,就算是蒸包也好拜託了。」

  謝謝您的意見,我們將會在四月進貨,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為什麼我怎麼抽都抽不到UR啊!」

  請善用合作社販賣的GOOGLE PLAY點數卡。

  「希望能夠進更多麵包,除了紅豆餡以外的都行。」

  就算這是學生會長的請求也不能答應。

  「希望……」「……」「……」

  ……

  麻煩歸麻煩,不過意見多,代表的也是學生們算是漸漸充滿活力的事實。海未確定都把所有意見瀏覽過一遍,也做好包括該把有點活力過剩的現任學生會長再次抓來說教一番在內之類的重點後,就收起了這些表函了。

  這麼多的意見表要一一看過回覆,挺花時間跟精力的。海未伸了個懶腰,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軀。突然覺得,既然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來小跳一支舞,當作是動一動,舒緩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軀吧。

  馬上這麼辦,然後過不了一分鐘,海未就放棄了。

  再怎麼說,學生會太狹窄了啊。擺擺POSE還可以,跳舞什麼的辦不到啊。

  略為失望的海未拍了拍臉頰,準備繼續閱讀下一份文件時,卻突然看到桌上擺著一罐綾鷹綠茶,一顆饅頭,還有一張她剛剛沒看過的,最新的學生意見表:

  「加油,辛苦妳了!」

  下頭還有一小行字。

  「別勉強自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拜託別人吧!」

  海未張望了下四周,沒人,不過也可能是外頭天色不太好看的關係沒注意到。重新再把這張表看仔細點,原本饅頭讓人想到的是穗乃果,可是表上的字跡比穗乃果的字工整多了,絕對不是她。再想想,好像又在哪裡看過這字跡,可是一時之間想不太起來。

  過了一會兒,時間真的有點晚了。海未趕緊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關上學生會室的燈。果然拖太久,這一關四周可真夠暗的。

  「嗚啊!」

  驚叫聲中,有什麼人突然直撲向海未,嘴裡還疑似因為驚魂未定而喘息著。自己也被嚇到的海未聽到這聲音,驚訝之餘想起來了。剛剛那個意見表上的字跡,和前任學生會留下文件上的字是一模一樣的。

 

 

  這次海未真的確定除了她之外沒人了。

  現在她都三年級,事情也早已交棒給下一屆,下一屆也很效率的,早早把該辦的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真的沒有其他人逗留的理由。

  但是那個人絕對在的,對吧。

  跟過去多少日子,海未幾年級都沒有關係。就算那個人不在,但只要是在這間稱不上寬敞的房間裡頭,海未就一定能感受到她的氣息。

  所以是時候了,誰都不在最好。

  她踏起步伐,繞臂轉身,想像自己是窗外不久後將綻放飛舞的櫻花。

 

 

  那之後一陣子海未在離開學生會室之前,都會再多加留意一下還有沒有其他人逗留,接著才會熄燈。

  不過她也沒再碰到繪里了,更正確的說法是不再於離開時碰到過。

  繪里一有空,就經常到學生會室來探訪海未她們,「有問題別客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量跟我說喔。」她也經常這樣說,偶爾希也會一同前來。隨著時間的過去,需要繪里出手的場合當然也越來越少了,而經歷過社團預算的意外事件之後,穗乃果主持下的學生會也大大的成長,海未就越來越不需要每次都把文件重點先整理過才能交給其他兩人辦事了。

  只是,這也代表著交接即將百分之百的完成,LOVELIVE大會和畢業典禮的日子也不遠了。最近經常變成來的都只有繪里,聽說是希跑去教妮可數學去了。

  「當教學嗎……」

  海未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一天繪里也依舊來到了學生室,和平常一樣關心了幾句閒話家常。這天又是例行性統整處理學生意見表的時候,繪里見狀後也不禁苦笑出來,直言這真的是最麻煩的一件差事之一。

  「不過妳們看起來已經很順手了,進步真快。」她這麼說,「那麼,就不打擾了,我先走囉。」

  繪里拎起了書包。

  「啊,等等,學姊……繪里。」

  海未突然出聲攔住她。

  「那個……今天……我可以找繪里妳討論編舞的事情嗎?」

  「編舞?之後要跳的舞,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

  九人在一起的時間真的是很短暫,而每當在學生會處理到和畢業相關的那些東西時,感覺又更短了。

  「我不是想確認之後要跳的舞──我是想請教繪里,編舞的基本概念。」海未把這幾天一直在腦海中考慮過的事情,一股腦的全說出來。「學姊……繪里和希馬上就要畢業了,μ's也會解散,但偶像研究部,花陽她們一定還會繼續在偶像這條路上努力著,而她們能依賴的人們就剩我們三個。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敢說自己的舞蹈實力有到繪里的一半……」

  當初是海未自己說過的,要是大家的舞蹈水準能有繪里的一半,那就夠了。

  也是她第一個認知到μ's需要繪里的力量,並且提議邀請了她的。所以,最近她才會越來越開始擔心起來。

  這問話似乎在繪里意料之外,不過她也立刻會意過來。「今天嗎?」

  「是的,但如果繪里不方便……」

  「沒這回事喔,是我說過的吧,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就不要客氣。」繪里微笑著。「甚至急著的話,現在就可以一起……」

  「海未醬,」好像是不小心出聲,剛好打斷繪里話的人是小鳥。「這一部分的學生意見表還請麻煩妳囉。」

  「啊,說的也是呢。那等妳忙完學生會的事情後,再打給我吧。」繪里說。

  也許是太熟練了,這一天的海未用了比平常要快一倍的速度完成了她的差事,包括否決了兩張希望增加更多非紅豆麵包以外的麵包請求。但是小鳥那邊的處理進度卻比以往慢了兩倍,海未結束掉她的事情後也不好意思先走,就在幫忙小鳥和穗乃果之中,又把時間拖得晚了。

  好不容易,事情是終於都辦完了。

  「那麼,收工!今天還真是多虧了海未呢。」小鳥說道。

  「是啊。啊,說起來,海未妳得聯絡繪里了吧?」穗乃果說。

  「糟糕,天色都已經這麼暗了,得快點打給她。」

  海未電話還沒撥出去,小鳥就瞬間關上了學生會室的燈。驚叫聲再度響起,海未的電話也不用打了。

 

 

  趴。

  為了閃避不要碰撞到桌椅,海未踏了個空,摔了一跤。

  果然還是不行啊。就算感覺是對的,心情是對的,在這麼狹窄的學生會室,還是很難把舞步跳好的吧。

  又或者,只是她想的舞是不好的。μ's每次都是九人一起跳,舞台也不一定有大有小,不是每次每個人都有夠寬敞的舞台能發揮,但過去也都好好辦成了,場地不是理由。

  海未只好打過電話,然後打起精神。外頭天色還夠亮。

 

 

  如今的海未早就沒有親自處理學生會瑣事的必要了。數個月前她、穗乃果和小鳥卸任。最後由海未的推薦下,人選交棒給了西木野真姬。

  客觀條件下確實真姬是最合適的,畢竟花陽必須主持偶像研究部,凜也有運動社團要顧著。不過真正讓海未真正放心交給她的原因,還是在這三人,以及其他後輩之中,就屬真姬跟繪里最接近了吧。當然,真姬也獲得了絕大多數其他學生的支持而當選。

  認真,固執,表面上看起來什麼都不說,但暗地裡為了不讓任何人擔心,總是盡心的做好自己並且盡可能的幫助到所有人。

  海未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在學生會裡好好做過一年之後,她更覺得這些才是考慮會長時更適當的條件。有時她會覺得,如果會長不是穗乃果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是穗乃果不好,就像當隊長時一樣,她擁有立刻找出目標,推動著大家前進的領導能力。只是偶爾,海未也會想要在會說正經話的人底下出一份力的。可能也不是偶爾。

  但明明已經給最放心的一人來承接了,海未卻還是經常會到學生會室這裡來,說著繪里當初也說過的那句話「需要幫忙的盡量跟我說」。她還是擔心的很多,光是交接要她們熟練起這麼多雜事,就已經很困難了。何況現在的二年級只有一個班,剛好是全校人數最少的一個年級,而一年級又因為音乃木坂打響知名度的關係人數激增,給學生會的負擔當然就更大了。

  學生會和μ's──偶像研究部都一樣,沒有學生們的支持,是走不到這一步的。

  所以穗乃果提起那個計畫,大家想都不想就立刻同意了。

  「μ's一日限定復活LIVE」。

  這是作為μ's創始的穗乃果、小鳥和海未三人,即將從音乃木坂畢業之時,最後一次送給學校的告別大禮。

  而就像當初她們第一次與後來很多次的演出一樣,小鳥負責衣裝,真姬想詞,海未則是歌詞與舞步擔當。

  但是這次的海未,詞沒有花上太久時間能寫出來,舞步卻遲遲決定不下。尤其是一想到這就會是最後的一次演出,就覺得怎麼樣也沒能好好編一個相稱的舞出來。

  她把當初跟繪里學舞的時候作的筆記翻了一遍又一遍,也為了找靈感,經常走在校園的四周。看了看屋頂,看了看羊駝,看了看禮堂。最後,當然還是回到了學生會室這裡。

  一個人也沒有的學生會室。真多虧了做事認真的真姬。

  等一下就是約好的練習時間,那個時候,大家都繪回來的。現在再不決定,就來不及排舞了。可是就算來到會室,海未也只是跳了兩下就踩空,什麼也做不成。

  再跳一次吧。

  然後,又再跳一次吧。

  明明都已經三年級了,明明也花了一年的時間認真鑽研舞蹈了,怎麼還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完美呢。越跳越讓人沮喪,想哭。所以當再度聽到這個聲音,看到繪里的時候,海未禁不住的撲進她的懷中,難過的啜泣起來。

 

 

  「真是的,不是講過有問題別客氣,盡量跟我說了嗎?」

  繪里擦乾了海未的眼淚。

  待好一陣子,海未心情比較平復下來後,才把臉從繪里懷中抬起來。

  「我……」

  海未還沒說話,繪里就比了個手勢,表示不必多說了。

  接著,繪里把隨身帶的包一放,站到學生會那一小塊只能算勉強動一動的區塊之中。

  然後,是和海未剛剛同樣的擺手弄姿,同樣的舞步。

  不同的是,整個繪里人看起來的感覺卻是說不出來的輕盈。一舉手,一墊腳,別說是需要擔心會碰撞到桌椅,根本令人感到那些桌椅分明是故意擺在那邊的裝飾,這間學生會室扎扎實實就是為了這場舞而設計的舞台,就是那麼自然,那麼協調。

  這就是最美的櫻花綻放的樣子。

  讓海未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不過,她也想通了為什麼。

  舞步終於是停了下來,跟真的表演完一樣,繪里深深的一鞠躬。

  「妳真的進步了不少,我教的那些編舞技巧,妳都有牢牢地記著呢。」

  所以問題不在舞步,連繪里都這麼說了。

  在繪里和海未面對面之前,她一定是又像之前那樣躲著,偷看著海未在試舞的吧。光這樣,她就把整個舞步完美的表現出來了,連同海未沒跳好的那些一併補足。但也因為如此,海未也明白了,問題不是出在編舞。

  剛剛那個,漂亮的沒話說啊。

  「別發呆了吧,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大家一起了,快來排練吧。」

  繪里牽起海未的手,只是海未似乎還沒從那個晃愣愣的狀態中清醒過來。雖然能意識到眼前的溫暖手心是絢瀨繪里,但腦海裡想著的,怎麼樣都是那個翩翩舞著的絢瀨繪里。

  只是就算是繪里,她也是偶爾會說錯什麼的。海未還是無法承認她自己真的有進步了什麼。剛剛繪里就用了她的舞姿說明了一切。

  果然啊……

  「嗯?」

  果然直到最後,還是沒能追上繪里學姐的一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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