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球,鈴仙是個訓練有素,戰鬥能力出色的軍人,槍法尤其一流。

  那個時候她夠出色了,所以活了下來。

  她舉起了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例無虛發的距離。

 

 

  「要是敵不過的話,逃跑也行喔。」

  這話如果只是帝說的那還可以令人接受。

  為了維持永遠亭的運作,永琳和鈴仙總有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得忙。帝就像往常一樣,就負責通知鈴仙說永琳師匠有任務要交代她去辦,然後沒有一點想幫忙的幹勁。只是鈴仙還是偶爾會像這樣順口問一句:「那妳要來幫忙嗎?」

  「考慮看看嗚撒。」帝說。

  「考慮?我還以為妳會拒絕的說。」鈴仙說。

  「我怎麼會這麼無情呢,只是得看情況決定我考慮多久,幾個月之後再跟妳說答案吧嗚撒。」

  當然,沒甚麼任務有機會耗上那麼久的時間。

  就算是這次。

  鈴仙進了永琳的診療室拜見師匠。不同於以往,這次連輝夜公主都在場。

  這就罕見了,一般來說只有公主交代別人做事,而沒有別人交待公主做事的。像之前輝夜就突然說她要一個什麼的密碼卡,講什麼新改版的二轉很強有個什麼阿修羅什麼拳什麼的,一度讓人以為是跟紅魔館那個會拳法的睡神有關,結果鈴仙跑了半天,最後才終於在香霖堂那找到那個公主要的東西。

  除了公主主動感興趣的事情以外,若是有其他的風吹得動公主,那肯定是出大事了。

  「有重要的任務,優曇華。」

  果然永琳一開口便這麼說。

  跡象顯示月都有些動作,可能是想帶回鈴仙和永琳她們。所以她們得施點法術,把公主藏起來,切斷與月都的聯繫。只是就算像永琳師匠那樣的高手,要完全做到這點還是有些難度的,何況在場的各位都是月都出身,那裡所擁有的高科技與強大力量,她們都再清楚不過了。

  曾被人稱為月球第一頭腦的永琳,要達到這個目的其實也是不無可能。問題卻在其中的副作用:幻想鄉有太多妖怪作息是和月亮息息相關的,可是為了欺瞞月都人員,永琳的法術中必須做出一個假月亮,如此一來,幻想鄉的其他人與妖怪就不可能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她們可能會發現異狀,並且進攻永遠亭,妳必須抵擋那些人。」永琳又說了一次:「雖然妳對戰鬥應該不陌生,使用的幻術也應該能起的了一些作用,但是,危急時逃跑也是可以的喔。」

  鈴仙有點驚訝師匠會這麼說。對師匠而言,最重要的一定是公主的安全才對吧。

  「雖然不太可能,但如果師匠也同樣碰到難以應付的敵人的話,師匠會逃嗎?」

  同樣是那邊的罪人,和公主相比,鈴仙的罪卻顯得一點份量也沒有。

  「當然不會,對我而言,為了保護公主不被帶回去,即使犧牲性命都在所不惜。」永琳回答。

  鈴仙絕對懂這種想法。

  「那我更不能逃。」

  「不,我看過幾次博麗巫女以及一些厲害妖怪的戰鬥,那絕對不是妳能應付的水平,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是啊,鈴仙。」這次是輝夜開口,「如果說有蓬萊之藥的話,那麼妳想出盡全力也是可以的喔,只可惜那被某個流浪髒鬼吃光了。下次我就把那個貪吃的舌頭拔下來丟進火鍋裡,當作幫妳報仇吧。」

  輝夜都開口了,事情也就此打住。在永遠亭,她說的話就是絕對的,就算她說等一下馬上就要煮兔鍋當晚餐,鈴仙還是得乖乖的去張羅。鈴仙確實挺常在永遠亭內被交代得負責料理大家的伙食的,反正這是過去她當軍人時也常有的經驗。

  軍人另外常有的事,就是不一定每次都只會碰到比自己弱小的敵人。

  後來的幾天,鈴仙的工作量也減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戰鬥基礎訓練,好讓她恢復一些手感,並讓永琳了解一下她的實力大概到哪邊。她還把自從來到幻想鄉後,就鮮少用到的那把手槍給拿出來保養了。她邊擦拭著有點舊的槍管,邊檢查內部有沒有變形。這是月都高科技的證明之一,若是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這把槍足以打出與鈴仙自身靈彈相當的強大火力。

  手槍的狀態良好,且歸功於平時就有的仔細保養。鈴仙沒天真到以為來幻想鄉後,就沒有需要它再度上場的一天。

 

 

  跟師匠說的一樣,迎來的對手的確實力強的令人難以置信。即使鈴仙施了幻術並且起了效果,對方卻依舊還是在條件不利的狀況下發揮出驚人的戰鬥力。

  明明其中她們還有只是人類的傢伙,卻有完全不遜於幻想鄉頂級妖怪的水平。也難怪月都那邊會有戰事告急的信號傳來了。

  帝難得的稍微幫了點小忙,但也只是應付一下子而沒有認真打,接著就扔下殘機給對手後逕自逃掉了。不過就算她和鈴仙合作,也確實沒有能跟眼前的金髮妖怪與紅白巫女對抗的實力。

  剩鈴仙一個當然就更不可能有。

  於是鈴仙還是被打敗了。她不明白為何對方中了幻術,卻還是輕鬆閃掉了她的彈幕。

  雖然有賴於彈幕規則,不是真的戰爭,照理是不會出人命。

  「好啦,看起來,擋路的兔子也沒有再戰的體力了。」看起來有些年長的金髮妖怪這麼說,「快點去追剛剛拿弓的那個怪人吧。」

  「等一下,」紅白巫女說,「我覺得這扇門怪怪的。」

  奄奄一息的鈴仙注意到她們在說哪裡。

  「門?這邊門這麼多,每個看起來都很可疑吧,根本沒時間能一一檢查,怎麼想都覺得去追剛剛那個傢伙比較實際。」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不知怎的就覺得很在意。」

  「那麼,就只是進去這裡一下喔,如果沒有甚麼不對的就立刻掉頭。」

  雖然金髮妖怪似乎是妥協了,但不肯妥協的人還有一位。

  其他的門無所謂,就這扇門不行。拖著已經破掉的衣服與滿是傷痕的身體,鈴仙再度站起身來。

  或者說,想辦法站起身來。

  「喔,妳還想打是嗎?」巫女立即從袖中抽出符來。

  明明連站起來都很困難,鈴仙手上的槍卻握得緊緊的,對準了眼前的一人一妖。

  金髮妖怪倒是沒有因為鈴仙的舉動而再度燃起戰意。「看來妳的直覺沒錯呢,靈夢,這扇門果然有點問題。」

  「妳們……如果要進去,就必須……打倒我才行。」鈴仙喘著氣說道。

  雖然這不是戰爭,雖然她們看起來不像是月都來的人。

  但對鈴仙來講,這就是。

  「妳還是老實一點比較好吧。」金髮妖怪說。「不然靈夢她……」

  金髮妖怪話還沒說完,紅白巫女就在一句話都不到的時間下,立刻出了招轟到鈴仙身上。即使只是彈幕,但本來就已經打到沒剩什麼體力的鈴仙,吃下這招大的是直接昏死過去。

  「我本來想澄清一下的說,」八雲紫嘆了口氣。「那位兔子小姐像是有甚麼誤會的樣子。」

  「是妳說我們沒時間的。」靈夢說。

  「但怎麼說用上夢想天生也太超過了。」

  「先發制人,總不能讓她先動手吧。」

  兩人邊在談話中邊離去。等到帝把殘機送來使鈴仙甦醒時,她所知道的是永琳師匠和輝夜公主都被打敗的消息。對方要求收回那顆假月亮,恢復原本的月色。不過也讓她們放心知道說幻想鄉是有結界保護著的,月都的人想要潛近來的話,大概就像幻想鄉的人要潛近月都那麼難一樣。

  「是那個味道很重的老妖怪說的,她還特別要我轉告妳,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彈幕對戰時可以不用那麼拼命。」

  永琳這樣告訴鈴仙。因為當時暈過去了沒看到,要不是永琳親口承認,鈴仙很難相信就連永琳師匠真的輸給了那些入侵者。

  「所以我才告訴妳過了不要太勉強自己的嗎。」永琳有點責備的說道。她說當天的對手來勢洶洶,如果不是彈幕規則之下,她們是有能力徹底摧毀她們的對手的。最重要的是她們確實有真的這麼做的可能,後來那個老是與公主作對,帶來不幸的蓬萊雞就是在解除限制的狀況下,被那些人殺死了好幾次。

  但對型鈴仙而言,也許有那麼一點,真的被殺死可能也不是壞事吧。

  鈴仙的重傷讓她好一陣子沒辦法好好的工作,這更是讓她內疚不已。她怕死,普通人誰不怕死呢,但若是使不上力去做出一點有貢獻的事情,那簡直也和死沒兩樣了。好比說輝夜公主吧,有些人都喜歡取笑她不事生產,可是公主也是為了經常有要事得在房間忙,或者隨時得防備那個蓬萊人來襲而必須長眠以保持體力,才會幾乎都足不出戶的。

  她總算沒有逃了。逃跑的士兵,戰敗的士兵,以前鈴仙更怕後者,後來更怕前者,現在兩種都令她不好受。尤其,她這次依舊沒有真的扣下板機。

 

 

  就在傷好的差不多,生活步調又漸漸回歸到原先狀態時,真正的月都人:綿月姊妹在這時突然造訪了永遠亭。

  儘管這只是不需令人擔心的一段小插曲而已,事出的原因只是豐姬一時想見八意永琳的任性,她們的行程也只是在永遠亭小歇一陣子,不會主動去挑釁其他幻想鄉的人或妖怪。當然,也並沒有要帶走任何人回月都的打算。

  「雖然我是很想啦,不過妳在這裡似乎也住的挺習慣的樣子。永琳還說妳跟那些曾入侵月球的傢伙們交手過。」豐姬這麼說。

  「是啊,別的不提,那些傢伙我是見識過的。妳能勇敢地面對著那些傢伙,完全沒有一絲想要逃跑的念頭,這證明了妳在這裡成長了不少。」連依姬也這麼說。

  「哎呀,真難得依姬會誇人呢。」

  「姊姊大人,妳這是甚麼意思?明明有誰有出色的時候,該給稱讚的時候我都會給的好嗎。」

  「是啊,只是以前總是只聽到妳訓斥其他人做得不夠的說。」

  綿月依姬的嚴厲確實是有名的,對鈴仙來講,這也絕對是第一次獲得她的稱讚。依姬也趁此機會觀察鈴仙的戰鬥水平到哪,爾後在綿月姊妹逗留的這段期間內,鈴仙又受了久違的月都式軍事特訓。

  她還是完全打不過依姬,但正面迎戰的精神起碼是真的獲得了好評。至少在綿月姊妹要回去的前夕,又再度向鈴仙確認,有沒有和她們一起回月都的意願。

  「雖然逃兵是很嚴重的罪,但如果妳願意的話,也不是沒有尋求其他方式折抵掉罪刑的方式。」豐姬告訴鈴仙:「尤其現在的妳又見識過月球之外的戰鬥風格,如果把這些經驗帶回去給其他戰士們,我想不是甚麼壞事。妳也很想念他們的,對吧。」

  鈴仙很難斬釘截鐵的說她不想念,因此這件事讓她猶豫了一陣子。猶豫的這一陣子她依舊做著由師匠交付給她,帝前來傳達的工作。

  「如果我回去的話,那之後就會由妳負責幫忙師匠大人要的瑣事,得經常背著藥去人里買賣了吧?」鈴仙這樣問著帝。

  「才不會呢。」帝說:「就算妳走了,還是有其他兔子在的嗚撒。」

  「可是有些事對她們太困難了,很難幫得上忙吧。」鈴仙很清楚這一點,她想永琳也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師匠就會降低她的要求,委派事情會是這些兔子能辦到的範圍的嗚撒。」

  「所以就說那不是直接找妳幫忙比較快?」

  「不是這樣的喔,鈴仙。」因幡帝正色說著,雖然那只是以她平常太調皮的標準而言。「這麼說吧,鈴仙妳啊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妳會交給我來處理嗎嗚撒?妳會認為我是像鈴仙妳一樣,事情交代了就能放心的等她搞定的可靠兔子媽嗚撒?」

  鈴仙想起永遠亭那一戰。

  就算看上去是能力很一般的妖怪,但鈴仙早該知道,帝是一隻從來不愁甚麼的兔子了。

  「果然狡兔有三窟啊……」

  「才三窟,」帝的語氣滿不在乎:「沒三十窟還是別自稱狡詐了嗚撒。」

  所以說,如果有人會因為鈴仙的離去而感到哀傷的話,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帝。鈴仙整天替永遠亭忙上忙下,卻沒有一點關係會影響到帝。

  對師匠和公主而言,鈴仙也是如此渺小的不值一提吧。

  所以最後可以篤定的是,她是照著自己的意思,選擇留在了永遠亭跟幻想鄉。並不是因為她在有罪於月球,也並不是因為她必須回報地上的恩惠。

  即使豐姬這麼高貴的大人開口說要原諒她,鈴仙也不想知道,她回去之後等著她的究竟會是什麼。

  綿月姊妹回去當天,全永遠亭的人都為她們送行,混亂還差點有地上兔就被豐姬一同被帶去了月都。喧鬧過一陣子之後,綿月姊妹終究是回月都去了。

  見著她們走遠,永琳這麼對鈴仙說:

  「我知道妳當初拼命戰鬥的理由是什麼了,」永琳說:「雖說無妨,但是這也白白讓妳賺到依姬的稱讚。」

  「師匠明察。」鈴仙回答。

  「儘管妳這兩次都展現出覺悟是不爭的事實,然而,雖然妳沒吃下永遠的藥,但是往後還有好長一陣子得過呢。」

  於是,在幻想鄉,鈴仙繼續替永琳幹活,繼續賣藥採植搗草藥。幻想鄉大抵而言是個和平的地方,彈幕作為一種對決形式,也只是偶爾有糾紛或異變的時候才會用上。這就是所謂的平凡每一天,所謂的當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那是負責把人推到這裡,然後無可回頭的單向道路。

 

 

  戰爭還要多久才能結束呢。

  這恐怕是月兔們每天一覺醒來時盤旋在腦海裡的念頭了吧。

  然後是全副武裝的同伴,枯萎的雜草,在荒蕪中與敵對峙的現實。

  大家都想回家了,可是如果不在這邊抵抗,家園也將不復存在。

  除非逃跑,沒有任何一支兔子離開的了這裡。

  有兔子開玩笑說不如就逃到幻想鄉吧。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這地方存在的謠言在軍中散開。聽說,有月人曾經因懲罰之名,被放逐到那邊的。那邊沒有戰爭,偶爾小衝突當然還是有的,但總的來說是個和平的地方。

  原本不屑一顧的地上,此刻聽起來這是多麼的吸引人。

  越來越多兔子開始聊起這件事,算是槍林彈雨之下的一點小小消遣。有人說那邊有許多美味的桃子,還有使人年輕的魔力,讓生命得以常保十七歲青春。但不盡然都是說好處,也有講什麼幻想鄉的瘴氣叢生,會使人變懶變尼特,或變得貪財又暴躁的傳聞也一同流傳著。

  這些傳聞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沒有一個說的人真正確定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也沒有任何人真的去過幻想鄉。傳聞之一是,不夠厲害的人也找不到方法能過去的。

  就連找第一個起頭的兔子證實這件事情也沒辦法。大家不知道,也想不起來那到底是誰,也許她早就死在戰爭中了也說不定。

  終於是有人說了這句話:不如等戰爭結束之後,我們就一起去幻想鄉吧。

  誰開的玩笑也很難讓人記得了,她幾乎可以確定是死了。沒死的只剩鈴仙。

  可是她怕死,偏偏剩她一個沒死,偏偏她還真的成功離開了月球,到了傳說中的幻想鄉。她逐漸忘去過往月兔們都怎麼形容起這個地方了,因為她現在就在這裡,從今以後,她是在群妖亂舞的幻想鄉中活著的一隻兔子。

  她夠出色所得到的是選擇的機會,這一天她選擇了逃亡。

  於是,往後的日子再也無處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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